第17章 【祖世代回忆】弗罗斯特(1 / 2)

滴答。

滴答。

滴答。

纸箱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。

四周是不见五指的黑,全部的光源来自窗外挂着的一盏小灯。

微弱的,雾蒙蒙的。

阴暗狭窄的阁楼,逼仄的空气,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在破旧的窗沿,染上凝固的泥灰,流淌着丝丝污浊的水。

她讨厌雨天。

非常讨厌。

噼里啪啦打进的雨点会弄湿装满书的纸箱,那样躺在上面,背会起一个个小红点,又痒又痛。

孩童的身躯总也拖不动纸箱,只能坐在地上,不敢睡熟。

怕吃人的老鼠,也怕有毒的蜘蛛。

雨落总不过短暂的一刻,明日的天依旧放晴,但受到的伤却要留下很久很久。

她毕竟是人,不是真的强大又无法伤害的恶魔。

——虽然她在无数次的梦里希望自己是。

贝利尔.弗罗斯特。

名字有些奇怪吗?

大概吧。

这是她身上烙印般的象征,毕竟在还没出生时,她就杀死了一个人。

「海温·柯林斯」

母亲。

出生就象征着不祥罪恶的生命,往后余生也不会幸福快乐。

或许死掉就不会这样了吧?

但是朵朵看得好紧,她太弱小了,每次都会被抓到。

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换来得是一次比一次严密的管控。

她拥有自由的灵魂,却没有自由的人生。

为什么,

不允许她放弃生命呢?

……

算了。

总有一天,那天不会太晚到来。

但这时的她并没有想过,人是会变的。

过期的愿望就算实现了,也只是腐烂的灰烬,没有余温。

在圣诞节的大雪里,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旧皮童话书,缩在窗角,幻想自己是里面勇敢无畏的莴苣公主。

一样住在封锁的、密不透光的阁楼,一样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。

从牙牙学语到开始认字,始终陪伴她的都是家养小精灵。

穿衣,送饭,连窗口偶尔送来的花,似乎都是对方从楼下客厅拿来的。

楼下……

长什么样子呢?

会有许多的花和阳光吗?

在少不更事的那个年纪,她曾天真的以为,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小精灵两种存在。

后来弄清这件事的时候,她的心里并没有感到开心。

贝利尔甚至想,要是世界上真的只有她和小精灵就好了。

原来她还有亲人。

可是她的亲人不爱她,舍弃她,又恨她。

“为什么,贝利尔,你为什么要出生?”

那是她长大以来,第一次见到父亲。

而漫长等待换来的,不过是窒息般的厌恶。

没有撕打,没有辱骂,看不清脸的男人隐没在一片酒雾间。

睁着那双沉溺在绝望深渊的眼睛,痛苦又怀念地看向她。

或许不是她,而是与她血脉相承的另一个人。

她转过身。

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,悄悄地碎掉了。

原来童话是骗人的,她的父亲才不是勇士,而是一个醉醺醺的酒鬼。

等待的结局,也不是千山万水外的爱,而是近在咫尺的恨。

下雨了。

十九世纪的伦敦总是阴雨连绵。

窗外一点一滴的雨水漫了进来,她擦了擦脸上溅起的水痕,默默缩到了那个熟悉的阁楼,闭上了眼睛,不再期盼雨后映进的微薄阳光。

或许人生已经从开始就定下了结局。

不该出现的存在,漫长难捱的黑夜,无法治愈的童年。

和最后,

死在箱边的少女。

可命运的绝妙之处,恰恰在于,它的难以预测。

——

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。

破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,与屋外炸响的闪电交叠。

在银光的映射下,男人青黑交加的泪沟投出一片阴影,眼中满是癫狂的红血丝。

等他走近了,身形在狭窄的阁楼显得异常高大,略有些迟缓的动作更增加了这种无形的压迫和惊悚。

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、极其专注的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在本能的反应下慌忙逃窜。

那种目光很奇特,像要把这些年的无视全都补回来,又像个等待时机的刽子手,只为一击毙命。

一步。

两步。

三步。

在少女奋然跳窗的前一刻,他出手了,毫不费力地抓住了她的脖子,然后缓缓收紧。

“我知道了……她会回来的……亲人的骨……”

闪电时不时印在男人漆白的脸上,像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幽灵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最终,她听到了一声迟到的道歉。

呼吸渐渐被掠夺,她奋力挣扎着,依旧抵不过身体本能的昏溃。

眼前人的脸庞恍惚间被分割成道道光影,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