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 切支丹密码
一、历史背景与宗教暗流
1. 日本切支丹的末路
暗焰
1637年冬,九州天草岛的海风裹挟着硫磺味,将云层染成诡异的铅灰色。松平信康裹紧黑色斗篷,踩着泥泞的山路向下走去。草鞋陷进半尺深的泥浆,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唧声,仿佛大地正在吞噬他的脚步。作为幕府直属的目付,他此次奉密令探查天草矿坑中切支丹(天主教徒)的异动,却在踏入矿洞的瞬间,被腐臭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呛得几乎窒息。
洞内仅靠几盏摇曳的油灯照明,豆大的火苗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矿工们形如枯槁,脊背弯成诡异的弧度,在监工的皮鞭下机械地挥动铁镐。松平的木屐碾碎地上的碎石,目光扫过一具倒在角落的尸体——那人身上的粗布麻衣已被血污浸透,衣摆处隐约可见奇怪的文字。他蹲下身,指尖拂过布料上的褶皱,触感却意外地平整——这分明是刻意绣上去的痕迹。
\"大人,这是今天新死的矿工。\"一名监工凑上前来,腰间的短刀随着动作叮当作响,\"肺病,在矿里很常见。\"松平没有搭话,他解下随身携带的火折子,凑近尸体衣襟。摇曳的火光中,拉丁文《玫瑰经》的祷文赫然显现,字母边缘带着暗红的锈迹,像是用血写成。但当他翻转布料,内侧的纹路却让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些看似随意的补丁针脚,竟组成了葡萄牙语假名转写的字符。
\"把尸体带走,我要仔细查验。\"松平起身时,余光瞥见远处一名独眼矿工正盯着自己。那人不过二十出头,左眼蒙着的布条渗出暗红血渍,见他看来,立刻低头继续挥动铁镐。监工的皮鞭破空响起:\"看什么!还不快干活!\"鞭梢擦过独眼青年的脸颊,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。
回到临时落脚的驿站,松平将尸体平放在榻榻米上。当他用匕首小心挑开麻衣内层,惊人的发现让他呼吸停滞——在葡萄牙语假名的间隙,数以百计的微小针脚组成了细密的点阵。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,借着烛光逐行辨认,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腰带:这哪里是什么祷文,分明是详尽的采矿日志!银矿脉的精确坐标、每日开采量,甚至还有一份标注着\"天草潜伏者\"的名单,上面赫然列着数位地方豪族的名字。
\"三重复合密码...\"松平喃喃自语,指尖抚过布料上凹凸不平的针脚。表层的拉丁祷文是为了迷惑普通搜查,中层的葡萄牙语假名需要熟悉异国语言才能破解,而最致命的底层信息,若非将布料拆解,根本无从发现。他突然想起独眼青年被鞭笞时异常平静的眼神——那不是麻木,而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。
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松平迅速将布料塞进暗格,手按在刀柄上。推门而入的是他的亲信佐藤,发髻散乱,腰间佩刀还在滴血:\"大人!独眼矿工带着十几个人暴动了!他们抢走了火药库的钥匙!\"
松平冲出门外,远处矿洞方向已经燃起冲天大火。爆炸声此起彼伏,照亮了半边天空。他跃上一匹快马,在颠簸的山道上疾驰,脑海中不断闪过布料上的密码信息。当他赶到矿洞入口时,眼前的景象宛如炼狱:矿工们举着燃烧的火把,用铁镐和石块与幕府士兵对峙,人群中有人高举十字架,用葡萄牙语高声祈祷。
\"抓住那个独眼的!\"松平挥刀指向站在高处的青年。那人左眼的布条已经脱落,露出十字形的疤痕——那是切支丹受洗时留下的印记。青年怀中紧抱着一本破旧的圣经,书页间露出半截布料,正是松平见过的密码载体。
混战中,松平的刀刃劈开两名挡路的矿工,鲜血溅在他的护额上。独眼青年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缠满火药的身躯:\"你们以为能掐灭信仰的火种?\"他的声音在矿洞中回荡,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,\"看啊,这地下的银矿,是主赐予我们反抗的利剑!\"
松平瞳孔骤缩,挥刀劈向青年手中的火把。但在刀刃触及的前一刻,青年突然将火把掷向身后的火药桶。轰然巨响中,整个矿洞开始坍塌,石块如雨点般落下。松平在气浪中翻滚,恍惚间看见青年张开双臂,在火光中宛如受难的圣徒,口中念念有词:\"In nomine patris, et Filii, et Spiritus Sancti...\"
三个月后,岛原之乱全面爆发。三万切支丹信徒揭竿而起,将整个九州卷入战火。而松平在昏迷中拼死护住的密码布料,最终成为了幕府镇压叛乱的关键证据。多年后,当他站在天守阁俯瞰江户城,总会想起那个血色夜晚——独眼青年眼中炽热的信仰,以及布料上那些用生命编织的密码,就像地底永不熄灭的暗焰,在历史的深处持续燃烧。
暗焰
\"大人,这是今天新死的矿工。\"一名监工踩着积水凑上前来,腰间皮鞭还在往下滴落暗红的水渍,\"肺病,在矿里很常见。\"松平信康垂眸看着脚边蜷缩的尸体,腐臭混着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尸体的指甲缝里嵌满黑紫色矿渣,粗布麻衣下摆结着大片暗红血痂,在摇曳的桐油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他蹲下身时,木屐碾碎了一块带棱角的矿石,发出细碎的脆响。当指尖触到尸体衣襟的瞬间,布料下某种硬物硌得他指节生疼。松平瞳孔微缩,余光瞥见不远处独眼矿工猛然抬头的动作——那人左眼蒙着的布条渗出暗红血渍,在对上他视线的刹那,又立刻低头挥起铁镐,动作却明显比之前僵硬。
\"把火把拿近点。\"松平解开尸体衣襟的手指顿了顿,内层布料边缘的针脚明显比外层细密三倍。监工举着火把凑过来时,火苗将岩壁上矿工们扭曲的影子投成张牙舞爪的形状,恍惚间竟与三年前长崎港那场大火中,被焚烧的切支丹信徒身影重叠。
当衣襟完全掀开,密密麻麻的符号赫然显现。松平的呼吸陡然停滞——那些看似随意的折线与圆点,在烛光下逐渐拼凑出规律。他从袖中摸出特制的银框放大镜,金属边缘擦过布料时,竟泛起极细微的荧光。\"でうす...まてる...\"松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出假名转写,后槽牙几乎要咬碎。这是葡萄牙语\"deus\"(神)与\"matar\"(杀戮)的变体,是《禁书目录》中明令禁止的切支丹密语。
\"大人?\"监工的声音带着不安。松平没有回应,指甲深深掐进布料。在这些假名的间隙,更小的符号若隐若现,像是用极细的银粉绣成。他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信,老中阿部忠秋用血写的批注还在眼前跳动:\"天草矿脉藏有逆党通敌铁证,务必查获'三重之书'。\"
矿洞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。松平猛地抬头,正对上独眼矿工迅速别开的眼神。那人握着铁镐的手在发抖,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。松平慢慢起身,佩刀在腰间发出清越的鸣响。就在这时,独眼矿工突然挥起铁镐砸向身旁监工,矿洞内瞬间炸开锅。
\"抓住那个独眼的!\"松平的喊声被此起彼伏的惨叫淹没。矿工们操起铁镐、碎石暴动,火把被打翻在地,桐油在积水里燃起幽蓝的火焰。他看见独眼矿工冲破包围,怀中紧紧抱着个油纸包裹——布料边缘露出的一角,分明是与尸体上相同的细密针脚。
追出矿洞时,暴雨倾盆而下。独眼矿工在泥泞的山道上狂奔,身后留下暗红的血脚印。松平的木屐几次打滑,却死死咬住不放。当追到一处悬崖边时,青年突然转身,左眼缠着的布条已经掉落,露出十字形的刀疤。
\"你们永远看不懂主的旨意!\"青年扯开衣襟,里面绑着的火药桶在雷光中泛着冷光,\"这些银矿早被信徒的血浸透了!\"松平瞳孔骤缩,想起尸体布料上未破解的第三层密码——此刻他终于明白,那些银粉绣成的符号,根本不是文字,而是天草全岛银矿脉的分布图。
爆炸声响起的瞬间,松平被气浪掀翻在地。他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,是青年张开双臂的身影与天空中的闪电重叠,口中念念有词:\"Ego sum panis vivus...\"(我是生命的粮)。三个月后,岛原之乱爆发,三万切支丹信徒揭竿而起。而松平在废墟中找到的半块布料,终于拼凑出幕府镇压名单的全貌——只是那些名字旁,都被某种暗红物质画满了十字架。
暗焰
\"把尸体带走,我要仔细查验。\"松平起身时,膝盖因长时间蹲伏发出细微的脆响。腐臭的矿洞里,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,惊得岩壁上栖息的蝙蝠扑棱棱乱飞。监工们手忙脚乱地用草席裹住尸体,麻绳摩擦地面的声响混着矿工们压抑的喘息,在潮湿的巷道里回荡。
松平掸了掸下摆的尘土,目光不经意间扫向矿洞深处。就在这时,一道目光与他相撞。那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矿工,左眼蒙着褪色的布条,渗出的暗红血渍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四目相对的刹那,青年握着铁镐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,随即他慌乱地低下头,铁镐重重砸在岩壁上,溅起的碎石噼里啪啦落在脚边。
松平心中警铃大作。那短短一瞬的对视,分明藏着不属于普通矿工的警惕与恐惧。他的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的佩刀,金属护手的凉意透过手套传来。这个独眼青年的反应,与方才查验尸体时发现的异样,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。
回到临时驻扎的小屋,松平立刻命人封锁门窗。摇曳的烛光下,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从尸体上取下的衣物。表层的拉丁文祷文早已熟记于心,可当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布料内层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些看似随意的线头,竟组成了葡萄牙语假名转写的文字。更令人心惊的是,在这些假名的间隙,还有用极细银针绣成的点阵,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。
\"三重复合密码...\"松平喃喃自语,后背渗出冷汗。他想起临行前老中阿部忠秋的叮嘱:\"天草的切支丹余孽,正谋划着惊天阴谋。\"此刻看来,这具尸体身上的衣物,就是他们传递情报的载体。表层的祷文用来迷惑搜查,中层的假名需要精通异国语言才能破解,而最关键的底层信息,若非仔细查验,根本无从发现。
正思索间,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松平迅速将布料藏进暗格,手按在刀柄上。推门而入的是亲信佐藤,神色慌张:\"大人!独眼矿工带着几个人逃跑了!守卫在矿洞后巷发现打斗痕迹,还有血迹!\"
松平立刻起身,披上皮甲:\"备马!通知所有暗桩,封锁天草岛所有渡口!\"他心中清楚,独眼青年的逃跑绝非偶然。那些还未破解的点阵密码,恐怕早已被对方知晓。
夜色笼罩的山道上,松平带着一队骑兵疾驰。海风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,远处的海面上,几艘商船的灯火若隐若现。突然,前方传来一声枪响,惊起一群海鸟。松平挥挥手,众人立刻分散包抄。
在一处废弃的神社前,他们发现了打斗的痕迹。地上躺着两具尸体,是松平安排的暗桩。独眼青年靠在石柱上,胸口一片殷红,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包裹。看到松平出现,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:\"你们永远无法阻止主的旨意。\"
松平缓缓抽出佩刀:\"说!你们的同党还有哪些人?密码的第三层究竟是什么?\"
青年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缠满火药的身躯:\"这地下的银矿,是主赐予我们反抗的力量!\"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,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,\"等着吧,黑暗中的火焰即将点燃!\"
不等松平反应,青年已点燃导火索。爆炸声响起的瞬间,松平本能地扑倒在地。火光中,他看见青年张开双臂,宛如受难的圣徒,口中念念有词:\"In nomine patris, et Filii, et Spiritus Sancti...\"(以圣父、圣子、圣灵之名)
爆炸过后,现场一片狼藉。松平在废墟中找到半截烧焦的布料,上面残留的点阵密码清晰可见。他小心翼翼地收好,心中已然明了:这场看似普通的矿工暴动,背后牵扯的是足以动摇幕府统治的惊天阴谋。
三个月后,岛原之乱爆发。三万切支丹信徒揭竿而起,将九州卷入战火。而松平始终记得那个独眼青年临死前的眼神,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,也是点燃这场叛乱的第一簇暗焰。每当夜深人静,他便会取出那半截布料,试图破解其中的秘密,却不知在天草岛的地下深处,还有无数像独眼青年这样的人,用生命守护着他们的信仰与反抗的火种。
暗焰
回到临时落脚的驿站,松平信康一脚踢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潮湿的霉味混着烛油气息扑面而来。他将染血的布料狠狠甩在斑驳的木桌上,青铜烛台被震得晃动,烛火在墙壁上投出扭曲的影子,宛如矿洞里那些佝偻着背的苦役。
\"备热水,任何人不许靠近。\"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随从,手指已经开始颤抖着展开布料。表层的拉丁文祷文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暗红,那是用鲜血写成的《玫瑰经》片段;中层的葡萄牙语假名转写像一串诡异的咒语,此刻却无法再吸引他的注意——真正让他心脏骤停的,是那些隐藏在针脚里的秘密。
松平摸出袖中镶银边的放大镜,镜片在烛光下折射出冷光。当镜片缓缓下移,布料纤维间若隐若现的细小白点突然变得清晰。那些用极细蚕丝绣成的针脚,正以近乎偏执的工整排列成字。他屏住呼吸,逐行辨认:\"天草四郎时贞,藏于五岛村教堂...山田右卫门,私运硝石三百斤...\"
名单上的名字像毒蛇的信子,每一个都刺痛着他的瞳孔。这些人中有地方豪族、幕府武士,甚至还有负责矿监的官吏。松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布料上的银线刺绣硌得生疼——那分明是用银矿石研磨成粉掺入丝线,在暗处会泛着幽幽荧光,正是切支丹用来传递密信的手段。
更致命的在后半段。密密麻麻的采矿日志详细记录着天草岛地下的银矿脉走向,标注的坐标精确到步幅。松平抓起桌上的羽毛笔,在羊皮纸上飞速誊写,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。他忽然想起矿洞里那个独眼青年,想起对方在自己发现尸体时骤然绷紧的脊背——原来从一开始,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暗处的眼睛监视着。
\"大人!\"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松平手疾眼快地将布料塞进暗格,佩刀已经出鞘三寸。推门而入的是亲信佐藤,发髻散乱,腰间佩刀还在滴血:\"不好了!独眼矿工带着十几个人抢走了火药库钥匙,矿洞方向传来爆炸声!\"
松平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。他抓起披风冲出门外,夜色中的天草岛被火光撕裂,爆炸声混着惨叫声刺破夜空。当他策马赶到矿洞入口时,眼前的景象宛如修罗地狱:矿工们举着燃烧的火把,用铁镐和石块与幕府士兵对峙,人群中有人高举着木质十字架,用葡萄牙语高声唱诵赞美诗。
\"拦住他们!一个活口都不许留!\"松平挥刀劈向冲来的暴徒,刀刃切开皮肉的触感让他想起方才触摸布料时的阴冷。混战中,他瞥见独眼青年站在高处的矿车上,左眼蒙着的布条已经掉落,露出狰狞的十字形伤疤。青年怀中紧抱着一本破旧的圣经,书页间隐约露出半截布料——正是松平在尸体上发现的密码载体。
\"给我活捉那个独眼的!\"松平怒吼着冲上前,却被乱箭逼退。箭雨之中,他看见青年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缠满火药的身躯。海风卷起青年的破布衫,他的声音混着海浪声传来:\"你们以为能扑灭信仰的火焰?看啊,这些银矿都是主赐予的力量!\"
火光冲天的刹那,松平被气浪掀翻在地。耳鸣声中,他恍惚看见青年张开双臂,在烈焰中化作一个燃烧的十字架。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,矿洞已经开始坍塌,碎石如雨点般落下。在一块即将坠落的横梁下,他瞥见青年遗留的圣经,书页间夹着的布料上,赫然用鲜血写着最后的密语:\"Inflammabuntur\"——他们必将被点燃。
三个月后,岛原之乱全面爆发。三万切支丹信徒高举十字架,将整个九州卷入战火。松平站在烧焦的天守阁废墟上,手中攥着那份誊写的名单。名单末尾,他用朱砂重重勾掉了几个名字,墨迹未干便被雨水晕染开,宛如矿洞里那些永远洗不净的血痕。每当夜幕降临,他总能在火光中看见独眼青年的笑脸,听见布料上那些细密针脚在黑暗中发出的沙沙声,像极了地底银矿脉流淌的声音。
暗焰
\"三重复合密码...\"松平倒吸一口冷气,握着放大镜的手指骤然收紧。羊皮纸上的烛光突然剧烈摇晃,将他映在土墙上的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恶鬼。他从未想过,在这潮湿腐臭的天草矿洞里,一具矿工尸体的麻衣竟藏着足以颠覆幕府统治的秘密。
矿洞内腐殖土的腥气还残留在布料缝隙里,松平却已无暇顾及。表层拉丁文《玫瑰经》祷文工整如印刷体,寻常奉行看到定会认定是切支丹遗民的临终忏悔;中层的葡萄牙语假名转写藏在经纬线之间,若非精通异国语言,只会当作褪色的补丁纹路;而此刻透过放大镜显现的底层密码,才是真正的杀招——那些用银矿石粉末混着人血绣成的极细针脚,在烛光下泛着幽微的银光,拼凑出密密麻麻的采矿日志。
\"天草四郎时贞,藏于五岛村教堂...山田右卫门,私运硝石三百斤...\"松平逐字誊写,冷汗浸透了内衬。名单上不仅有地方豪族、幕府武士,甚至还有负责矿监的官吏。更致命的是银矿脉分布图,精确到步幅的坐标将整个天草岛的地底脉络暴露无遗。他突然想起矿洞里那个独眼青年,对方低头挥镐时,左眼蒙着的布条渗出暗红血渍——原来从发现尸体的瞬间,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。
\"大人!\"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松平闪电般将布料塞进暗格,佩刀出鞘三寸。亲信佐藤撞开门,发髻散乱,甲胄缝隙渗出鲜血:\"独眼矿工带着人劫了火药库!矿洞方向传来爆炸声!\"
松平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。夜风卷着硫磺味扑进屋内,远处的火光已染红半边天幕。他抓起披风冲出门,木屐踏碎积水的声响惊起夜枭。当策马赶到矿洞时,眼前的景象宛如末日:矿工们举着火把与幕府士兵厮杀,有人高举木质十字架,用葡萄牙语唱诵赞美诗,歌声混着铁镐劈砍声在巷道里回荡。
\"给我活捉那个独眼的!\"松平挥刀劈开挡路的暴徒,刀刃切开皮肉的触感让他想起查验布料时的阴冷。混战中,他望见独眼青年站在矿车上,左眼蒙着的布条已经掉落,狰狞的十字形伤疤在火光中格外刺目。青年怀中紧抱着本破旧圣经,书页间隐约露出半截布料——正是尸体上的密码载体。
箭雨突然袭来,松平举刀格挡。金属碰撞声中,他看见青年扯开衣襟,露出缠满火药的身躯。海风掀起青年破烂的衣襟,对方的嘶吼混着海浪声传来:\"你们以为能扑灭信仰的火焰?看啊,这些银矿都是主赐予的力量!\"
火光冲天的刹那,松平被气浪掀翻在地。耳鸣声中,他恍惚看见青年张开双臂,在烈焰中化作燃烧的十字架。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,矿洞开始坍塌,碎石如雨点砸落。在即将坠落的横梁下,他瞥见青年遗留的圣经,书页间夹着的布料上,用血写着最后的密语:\"Fiat lux\"——要有光。
三个月后,岛原之乱全面爆发。松平站在焦土上,手中攥着那份誊写的名单。墨迹被雨水晕染,宛如矿洞里永远洗不净的血痕。每当深夜,他总能听见细密的刺绣声从地底传来,那些用生命编织的密码,最终化作三万切支丹信徒高举的十字架,将九州烧成一片火海。而佐渡岛流传的童谣里,从此多了一句:\"银矿脉,血中藏,三重密码锁天堂。\"
暗焰
油灯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,松平信康在跳动的光影中眯起眼睛,镊子尖端夹着的银色丝线正微微发亮。他屏住呼吸,将丝线凑近烛光——这截从尸体麻衣夹层抽出的丝线里,竟裹着比发丝还细的银粉,在热力作用下浮现出极细微的点阵。\"三重复合密码的底层...\"他喃喃自语,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。当那些点阵逐渐拼凑成采矿日志的坐标图时,后颈的寒毛突然竖了起来。
驿站外的梆子声惊破夜色,已是丑时三刻。松平将誊写好的密文塞进暗格,正要继续研究布料上残留的符号,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潮湿的木板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里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轻响。他瞬间将布料揉成一团塞进怀中,左手按住刀柄,右手已摸到藏在袖中的淬毒短刃。
\"大人!\"佐藤撞开门扉,甲胄缝隙渗出的鲜血在门槛上拖出暗红的痕迹。这个跟随他五年的亲信此刻发髻散乱,右脸颊有道新鲜的抓痕,\"不好了!方才那独眼矿工突然暴动,杀死两名监工后逃走了!守卫在矿洞后巷发现打斗痕迹,还...还找到了这个!\"
染血的布条被拍在桌上,松平瞳孔骤缩。那是半截带有葡萄牙语假名转写的布料,边缘参差不齐,显然是匆忙撕下。更令他心悸的是布料内侧,几行用银粉绣成的小字正在烛光下闪烁:\"目付已察觉,启动b计划\"。
\"召集所有暗桩,封锁天草岛所有渡口。\"松平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布料边缘的针脚,\"通知长崎奉行所,调二十艘关船在海峡待命。\"他突然想起矿洞里独眼青年转身时,左眼蒙布下若隐若现的十字形伤疤——那分明是切支丹受洗留下的印记。
佐藤正要领命,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。松平猛地掀开帘子,只见矿洞方向腾起冲天火光,爆炸声混着惨叫声刺破夜空。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幕,将逃窜的人影投在潮湿的岩壁上,宛如群魔乱舞。\"他们在销毁证据。\"松平握紧腰间的打刀,刀刃出鞘三寸,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,\"走!\"
暴雨在他们疾驰出驿站时倾盆而下。松平的木屐踩进泥泞的山道,马匹的铁蹄溅起的泥浆里混着暗红。当他们赶到矿洞入口,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:监工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积水里,喉咙被割开的角度整齐得如同切豆腐。岩壁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十字架,在雨水中晕染成诡异的血雾。
\"大人!地道!\"佐藤突然拽住他的披风。矿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,混着低沉的祷文吟唱。松平举着火把冲进巷道,腐臭的气息中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。火把照亮的瞬间,他看见前方转角处闪过独眼青年的身影,那人怀中紧紧抱着个油纸包裹,布料边缘露出的正是尸体上相同的银线刺绣。
\"站住!\"松平的吼声在矿洞回荡。回应他的是漫天的箭矢,青铜箭头擦着耳畔飞过,钉入岩壁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他翻滚着躲进矿车后方,听见独眼青年用葡萄牙语高喊:\"deus vult!(上帝的旨意)\"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矿洞顶部的碎石如雨点般坠落。
浓烟中,松平摸索着向前爬行。当火把重新照亮前路时,他看见独眼青年站在一处银矿脉前,左眼蒙布已经脱落,露出狰狞的十字伤疤。青年手中握着本烧焦的圣经,书页间夹着的布料上,用血写着最后的密语:\"Inflammabuntur\"(他们必将被点燃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