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:“一场战争没法被轻描淡写地带过,但另一个后果,对于龙门来说,只会更加严重。”
就在这时,陈警司突然站了出来,声音里带着决绝:“魏先生。罗德岛......我去。”
魏彦吾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:“你是龙门的人。”
陈警司冷笑一声:“我可以脱离龙门。”
魏彦吾皱眉:“陈警司,不要自诩有志之士。这不是你的职责。”
陈警司伸手扯掉胸前的近卫局徽章,扔在地上:“如果龙门需要一个叛徒,我可以来当。魏彦吾,我对你和你的城市,你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城市......已经厌倦了。在你对贫民区出手的时候,我就已经不属于这座城市了。”
魏彦吾猛地站起身:“不要在这个时候与我争辩这种对错。”
陈警司直视着他的眼睛:“可是他们做错了什么,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?”
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:“‘他们做错了什么?’陈小姐,他们做了什么?告诉我:整合运动选择潜伏在哪里,又是从哪里潜入了这座城市?你信任贫民窟的居民,他们是不是同样信任你?这种信任究竟在哪里有所体现?除了你的线人和林舸瑞的耳目之外,有任何其他一个贫民区的居民向你们报告了‘感染者正在渗透他们的聚居地’之类的事实吗?”
陈警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:“事情发展得很快!没收到线报并不是谁的过错!”
魏彦吾步步紧逼:“你是否收到哪怕一条民间情报?”
陈警司沉默了片刻,声音低沉:“......没有。”
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:“一条也没有。一个人也没有。没有人相信你们。他们宁可信任外来的暴力煽动者和感染者,也不相信为他们提供生存条件的鼠王和近卫局高级警司。”
陈警司反驳道:“他们更可能是遭到了整合运动的胁迫,整合运动的感染者有着大量使用暴力的痕迹。”
魏彦吾摇摇头:“那他们是否想过,龙门从未对他们使用过暴力?我不会怪罪他们相互扶持的行为。我甚至认为,如果他们不支持身边的感染者,依然仇视着身边的感染者,那么贫民区会自取灭亡,不必等到今天。不过,他们可以反对整合运动,他们可以与鼠王的人一同抵御渗透,他们可以向你们寻求帮助——”
陈警司低声说:“他们不信任......”
魏彦吾大声说:“对。他们不信任你们。即使你为这些人付出了无数的时间和资源,他们却从没有信任过你们。”
陈警司像是被击中了要害,后退一步:“我们早该让近卫局进驻贫民区!”
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:“拒绝近卫局进驻贫民区的是他们。数次谋害了我近卫局雇员的是他们。在我和林舸瑞用尽办法,终于消灭了贫民区里的危险罪犯与异国恶徒时,对我们战士的牺牲不屑一顾的,也是他们。是龙门拒绝了他们吗?回答我,陈小姐。”
陈警司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泪光:“......问题不出在他们身上。”
魏彦吾逼近她:“陈小姐,那么这里出问题的是谁?我已经许多次警告过你,我允许你保留自己的想法和理念......前提是你不能被它影响到你的职责。近卫局的职责是保卫龙门。特别督查组的职责是指导近卫局保卫龙门。你倾力保护的贫民区已经成了龙门的漏洞,更可能成为龙门的败着。他们中被整合运动利用的感染者,制造了龙门攻防战的幌子,让龙门对切尔诺伯格失去了警戒心。令我们驱除整合运动的战术规划成了核心城趁虚而入的弱点。而他们中的非感染者,却对一切袖手旁观。如果龙门因此陷落,他们就是元凶。”
陈警司摇摇头:“......不......”
魏彦吾继续追问:“如果龙门成为了战争的发端,生灵涂炭,血流成河,该是谁来承担责任?这么多的灾难,只因为这几块城区......只因为我们没有及时采取措施。”
陈警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:“你的措施难道就是——”
魏彦吾打断她:“这里出问题的是谁?”
陈警司沉默不语。
魏彦吾接着说道:“......是龙门拒绝了他们吗?不。是他们拒绝了龙门。”
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:“短视与漠然毁掉了他们自己。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支持这些人。陈。我们都沾染了无数的错误。错误是必然的,理所应当的。我们只是该弥补错误,或者暂时地掩盖它。我做不到的,总有人可以去做到。只是现在,我依然有我必须要做的事。”
陈警司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:“错误?必须做的事?我明白了,你刚才说的一切,我都明白了。感染者只要在城邦里存在就是一种错误,对不对?”
魏彦吾皱眉:“......冥顽不灵。陈警司,我与你说过的一切,我都记得。做现在的你该做的事。”
陈警司点点头:“好啊,哈......魏彦吾,我该做的,近卫局该做的,就是指出谁是错的,然后解决掉那个错误。现在看来,按你的定义,错的只会是我。或者说,我也是那个错误。因为我就是感染者。”
文月惊呼一声:“小陈?!”
阿米娅也露出震惊的神色:“陈长官......唉。”
陈警司看着魏彦吾,目光坚定:“已经没必要再瞒下去了。......三年来,你一直在对别人隐瞒我感染者的身份。现在,既然感染者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容身之处,那我也不应该有。”
魏彦吾震惊地看着她:“胡言乱语!”
陈警司继续说:“我和她都是感染者。我不属于这里。我有我该做的事,我也不会再犯下更多错误。只有我能阻止她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,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【别有愧疚,我都清楚。我们是结义兄弟,对吧?兄弟可是......知根知底。】——义亲相残。
魏彦吾大声说:“不行。今天,你要是走出这间办公室,陈晖洁......你会变成龙门的敌人,你将永远都不能再踏入龙门哪怕一步。你我十年来所有的努力......都要白废。”
【我恨你。我也恨她们。明明我该爱你们的,而今我却全都恨。】——血亲相残。
陈警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:“我的努力......在你做出那种事的时候就已经浪费了。龙门城即将陷入火海,一场大战迫在眉睫,你有你的手段,我有我的方法。唯一的区别是,我不是你这种人。我不会把任何人当成“错误”。”
【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要是我?在这位子上有谁会安稳?为什么要是我去坐?】——至亲相残。
魏彦吾看着她,眼中闪过一丝挣扎:“我不能让这座城市沦陷,却也不会做无谋的突袭。权位自始至终也只是工具。你如果要用这个工具去修整土地,就要符合它的期望。”
陈警司冷笑一声:“呵。”
魏彦吾看着她,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:“不要嘲笑自己,陈督察。你嘲笑它,就只是嘲笑自己。我教育你,是让你去改变它,我一直希望你能去改变这片土地的渴求,不再只是繁荣,不再只是一味地昌盛繁荣。”
陈警司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迷茫:“那它改变了吗?它能被改变得了吗?我所努力的一切当真是有意义的吗?”
魏彦吾坚定地说:“即使现在不能,它以后也必须能。由你去让它能。”
就在这时,接待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“等,等等!你们是谁!现在不能进去......侍卫呢?!侍卫在哪里!有人闯入!”
一群身着黑色蓑衣的人闯入办公室,为首的一人单膝跪地:“魏公,我们去。”
魏彦吾皱眉:“——出去。”
那人抬头,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:“请让我们去!魏公,龙门有难!”
陈警司看着他们,冷笑一声:“这话听起来很有责任感。但你们说的话,我一句都不会信。你们有什么要和他说的,请便。”
为首的黑衣人转向魏彦吾:“魏公......我们可自削面目,轻装入城,袭杀主谋,力阻撞击!事成之后,我们必以身殉城,不使魏公烦忧!”
魏彦吾大声说:“出去!”
陈警司看着魏彦吾,眼中闪过一丝嘲讽:“怎么了魏彦吾?让我去或者让他们去,很难吗?为什么在杀人的时候雷厉风行,在该救人的时候就变得优柔寡断了?这次......是这样。上次,也是这样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伤感:“我没指望能好好道别一次。算了,魏彦吾。虽然我想过很多次了,但我也没指望能好好向谁道别。文月小姐,我妈妈以前对你那样,我很过意不去。谢谢你,谢谢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。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。”
文月眼中泛起泪光:“......小陈?!”
魏彦吾大声说:“陈警司!”
陈警司解下腰间的近卫局徽章,放在桌上:“不再是了。这个近卫局的徽章,还给你。”
魏彦吾看着她,眼中闪过一丝痛苦:“——拿下她!”
陈警司拔出赤霄剑,剑光如闪电般划过:“要在这里先厮杀一场?要决定谁才是真正的叛徒?”
黑衣人立刻将魏彦吾护在身后,为首的一人握紧了手中的刀:“陈警司,大敌当前!”
陈警司冷笑一声:“作为感染者,我天生就是你们的敌人。”
那人看着她,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:“收手吧!否则,不可怪我下手无情。”
陈警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:“你们对谁手下留情过?!”
就在这时,赤霄剑剑锋一转,剑气四散,剑光映照着陈警司决绝的脸庞。黑衣人连忙挥刀抵挡,却被陈警司的剑气震得后退半步。
凯尔希惊呼一声:“竟然是......法术乱流?”
阿米娅连忙上前:“医生,快退后,我来挡下法术!”
凯尔希一把拉住她:“不......能量的结层只会被那种切割性的法术撕碎。她没有瞄准你我,现在,立即退出可能被她法术波及的范围。”
陈警司的剑光如波浪般涌动,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在颤抖。黑衣人纷纷掏出武器,准备迎战。
魏彦吾大声咆哮:“停手!!”
陈警司的剑在半空停顿,她看着魏彦吾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
魏彦吾看着她,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:“晖洁,你想使云裂之剑?别忘了,你的剑术和你的法术是谁教你的?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废掉你的剑术,但我不会在此时此刻假意仁慈。莫要逼我,陈晖洁。”
陈警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:“你尽管动手好了,魏大人。赤霄在我手里。给我赤霄的这一天,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杀你?我不会用它来杀你,魏彦吾。”
魏彦吾看着她,眼中闪过一丝痛楚:“......”
陈警司轻声说:“你觉得你在保护我,对吗?妈妈是忧郁而死的。塔露拉是被掳走的。我是因为职位染上矿石病的。你觉得你做的这一切都在保护我,是吗?是因为你的愧疚,还是因为你对自己权谋的自信?”
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:“我不想任何悲剧再发生在我面前。”
陈警司大声说:“扯谎!魏彦吾,这把剑有该杀的人......也有该守住的人。如果她真的想毁掉这座龙门城......!”
魏彦吾大声说:“不......不。你不能去。”
陈警司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:“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战胜你和黑蓑。......只是,魏彦吾,出口可不是只有门。”
她突然转身,冲向窗户,赤霄剑一挥,玻璃瞬间破碎。冷风灌进办公室,吹乱了她的头发。
魏彦吾大惊失色:“陈晖洁,别做傻事,这里离地面有数百米。”
陈警司回头,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:“这也不是我第一第二次走窗户了。”
魏彦吾冲向她,却被黑衣人拦住。他看着陈警司的身影正试图从窗台上跃下,大声咆哮:“陈晖洁,你绝不能见她!!你不能重蹈覆辙!你不该走上我们的老路!如果一定还要有一个人为这座城市而死,那个人只可以是——”
陈警司没有回头:“......舅舅......不......魏彦吾。今天起,我们恩怨两消。”
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,陈警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魏彦吾冲到窗边,只看到陈警司的身影如流星般坠落,而一个黑色的身影紧随其后,那是黑蓑的首领,试图救她。
魏彦吾感到一阵眩晕,几乎要摔倒在地。文月连忙扶住他,眼中满是担忧。
办公室内一片寂静,只有远处核心城的引擎声隐约传来,像是死神的低语。魏彦吾看着窗外的夜空,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得力的手下,更是一个如同亲人般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