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迭香抬起头,绿色的眼眸深处,翻涌的迷雾似乎被这追问拨开了一丝缝隙,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追寻的起点:“凯尔希……我想知道原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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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挥塔巨大的阴影下,风雪将告别的话语吹得断断续续。阿米娅仰头看着博士,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:“博士。之后我们就要兵分两路了。我和迷迭香会前往指挥塔。……即使我不在你身边,我也会知道,在这片大地上,有博士这样一个人……和我一起奋战。” 她顿了顿,千言万语化作最朴素的叮嘱:“博士……千万要注意安全。只有我们都能安全回到罗德岛,我们的工作才有意义。一定要注意!” 博士的回应被风雪模糊,但那关切的目光,阿米娅清晰地接收到了。
与此同时,凯尔希领着博士,深入核心城能源区迷宫般复杂冰冷的管道深处。她的解释简洁清晰:“在核心城指挥塔,斩首小队会遭到整合运动全方位的攻击。那样的战场不是你可以现场参与的。……这场战斗有着明确的目标,阿米娅和迷迭香的小队不能再分心。你和我一起会很安全。” 她强调着此行无可替代的使命:“我们肩负着只有我们才能履行的责任。” 当通讯即将彻底断绝的警告声响起,预示着真正的孤军奋战即将开始时,凯尔希的脚步突然顿住,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的震动:“等等……博士,请你先躲一小会儿。”
话音未落,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呛人的烟尘碎石,头顶的管道壁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大洞,一个身影狼狈不堪地摔落下来,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。“啊,咳咳……” 萨卡兹雇佣兵w挣扎着撑起身,抹去嘴角的血迹,抬头看清眼前的组合时,剧烈的咳嗽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取代:“……真是意外的重逢呀,凯尔希。”
凯尔希的目光扫过她身上明显的创伤:“你的伤很重。” 平静的询问下是审视,“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,还是w?”
w咧开嘴,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自嘲笑容:“还是w。这次我还没来得及改名字。” 她敏锐地捕捉到凯尔希出现在此地的异常,瞳孔猛地收缩:“等等,你这么直愣愣地出现在这种地方?难道说……老爷子,走了?” 得到凯尔希简洁的确认后,w脸上的玩世不恭第一次出现了裂痕,声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悲凉的沮丧:“他死了?他怎么会死?……是啊。他根本活不下来。老爷子一不会投降,二不可能让路。……理想主义者的末日……就是今天吧。” 随即,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凯尔希和博士并肩而立的画面上,震惊迅速被一种近乎荒诞的愤怒取代:“凯尔希,你和博士一起行动?你?和博士?一起行动?!”
连珠炮般的质问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刻倾泻而出:“如果你不是像这个混蛋一样表面上装成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……那你的脑细胞肯定被你那些诡异的实验烧了个干干净净。……怎么回事?现在我只是看着你而已。我竟然想吐。……凯尔希,你终于也疯了。你想驯化巴别塔的恶灵?” 她毫不留情地撕开最深的伤口,矛头直指博士:“当时走进议长室、又知道特蕾西娅身在何处的,就只有这一个人。凯尔希,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?”
凯尔希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,声音冷得像冰:“的确。我比你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。”
这句话彻底点燃了w的怒火,她的情绪如同被引爆的源石炸弹:“那你现在呢,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?……可另一边是特蕾西娅!……能把特蕾西娅的死和凶手放在一起权衡的你,只是个怪物。凯尔希,你不是人。”
凯尔希试图将失控的对话拉回轨道:“w,你说过……‘你和我是一种人。’某种程度上,我和你是一种人,没错。比如说,你也想要结束塔露拉的暴行,对不对?”
w毫不掩饰她的杀戮名单,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:“这话没错。她把我弄得非常生气。……第一个,是楼上那个恶心的龙女塔露拉。然后,是那个看见他就会想打喷嚏的特雷西斯。” 她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博士,笑容扭曲而疯狂:“然后,我第三个要杀的,就是你身边的博士。……我要对着这个人,好好地,好好地问一问……”
凯尔希立刻抓住这暂时的共同目标:“那么现阶段我们就有共同目标了。” 然而提及切尔诺伯格的“交易”和牺牲的干员时,w对凯尔希那近乎冷酷的“权衡”充满了极致的鄙夷:“凯尔希……你真的让人很不爽。我早就看你不爽了,我得先好好修理你一下才行啊……”
杀意瞬间沸腾。w猛地发力,试图扑向凯尔希。凯尔希甚至没有移动脚步,只是唇齿间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:“mon3tr。”
空气仿佛被撕裂,巨大的、非人的阴影伴随着可怖的嚎叫凭空出现。mon3tr闪烁着幽绿光泽的巨爪如同捕食的螳螂,轻易钳制住受伤的w,将她离地提起。凯尔希的命令毫无感情,像是在处理一件垃圾:“mon3tr,把通风管壁、隔离墙、中基保护层和外墙连同她一起,全都炸开。”
没有犹豫。狂暴的能量在mon3tr口中汇聚、爆发!剧烈的爆炸声中,数层厚重的金属结构像纸片般被撕裂、扭曲,连同w的身影一起被狂暴地掀飞出去,消失在破洞外翻卷的风雪和弥漫的烟尘里,只留下她愤怒到极致的诅咒在管道中凄厉回荡:“老女人!下下下下次我一定教你死得难------------”
凯尔希看着那巨大的破洞,风雪正疯狂地倒灌进来,她的声音平淡无波:“我拭目以待。”
面对博士无声的疑问目光,她只是微微侧头,留下一个模糊的答案:“只是还不到时候。……秘密就像泉水,有时候就算你不想,它还是会自己流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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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核心城更深、更暗、更错综复杂的管道迷宫中,梅菲斯特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枯叶,跌跌撞撞。他对着冰冷、沉默、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大管道和虚空中的黑暗,梦呓般低语:“好奇怪的装置啊。……你会修补我身上的漏洞吗,还是弥补我的伤疤?你会让我,像那个人一样,忘记一切吗?” 遗忘的念头像诱人的毒果,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自我撕裂的漩涡:“我想吗……?……我可以选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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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挥塔外围,风雪如刀。陈晖洁靠在一处断壁后,冰冷的雪片扑打在她脸上。“……怎么会。阴云?下雪了吗?” 这意外的天气成了天然的掩护。她低头,手臂上伤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,她用力握紧拳头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,用近乎训斥的语气对自己说:“嘁。流这点血,我就怕了吗?陈晖洁,你的决心到哪里去了?” 远处整合运动内部爆发的混乱嘶吼和零星交火声,为她敲响了行动的鼓点。想到即将直面那个人,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“是因为终于要见到你了吗,我的手竟然有些发抖。” 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混杂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,将所有的动摇强行压下,只剩下一个淬火般坚定的信念在胸腔中燃烧:“塔露拉……我们约好的。……我一定会做出正确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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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门某处地势较高的废弃楼顶,诗怀雅裹紧了外套,望着眼前被暴风雪完全吞噬的天地。“好大的雪啊……”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,“……就像……那个圣诞节那样。”
“你从来不对我说那件事。” 林雨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平静下藏着探寻。
诗怀雅沉默着,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风雪深处。
“我知道一件事,和你对我说,是两回事。” 林雨霞走近一步,语气坚持。
星熊试图缓和气氛,庞大的身躯替两人挡去一些寒风。林雨霞却转向她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:“鬼姐,你所做的一切,林家没齿难忘。只是现在,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有回报你的机会。”
这个称呼让星熊无奈地扯了下嘴角:“……这个称呼还是算了,林大小姐。”
诗怀雅猛地转过身,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,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:“说什么呢。我们一定能行的。她……她一定能行的。” 话未说完,那强装的坚强瞬间崩塌,泪水决堤般涌出:“她……阿陈……呜……”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哭了出来。
林雨霞轻轻叹了口气:“真没志气。”
星熊伸出手,宽厚的手掌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,像哄幼童般轻拍着诗怀雅因抽泣而颤抖的背:“哎,没办法,missy一直就这样。没事的,missy,别哭。”
“你……你当哄小孩啊……” 诗怀雅抽噎着反驳,泪水却流得更凶。
星熊的声音低沉而温暖,重复着那句古老的慰藉:“没事的。一切都会没事的。……我很喜欢一句话,叫……嗯。人生何处不相逢。”
林雨霞也望着那片混沌的风雪,低声重复,仿佛在咀嚼其中的苦涩与渺茫的希望:“是。人生何处不相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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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核心城指挥塔的最高处,塔露拉独自站在巨大的、俯瞰着风雪地狱的舷窗前。冰冷的雪花狂暴地撞击着厚重的玻璃,发出细碎密集的声响。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滑过她冰冷的脸颊,留下清晰的痕迹。她抬起手,指尖触碰到那陌生的湿润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困惑:“……怎么会?发生了什么?我为什么会流泪?似乎……有人向我递交了死亡报告。……是谁?” 核心城的一切如同精密的棋局在她脑海中展开——爱国者会死于感染者之手,萨卡兹雇佣军会与普通成员交火……她瞬间了然,那困惑被一种冰冷的明悟取代:“哦。爱国者死了,是吗。原来是爱国者。” 她低语着评价,声音里听不出悲喜:“伟大的战士。这个名字应该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了,乌萨斯对你来说,还是太小了。” 然而,这陌生的泪水依旧让她不解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点湿痕:“……为什么要落泪?给想杀我的人流泪,是种礼节,还是种怀念?” 她缓缓抹去泪痕,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,对着窗外肆虐的风雪,也对着那冥冥中无法逃避的宿敌低语:“‘所有罪恶都有尽头?’……那我们拭目以待吧。是罪恶,当然会走到尽头……在尽头处,我也会等到你。在尽头处,我也会等到她。”
风雪愈发狂暴,如同无数白色的幽灵在伤痕累累的城市废墟上尖啸、狂舞,试图掩盖一切伤痕、呐喊与无声的告别。倒计时的指针,在漫天皆白中,冰冷地、固执地走向未知的终局。
在指挥塔下方某处被炸开的废墟瓦砾堆里,w艰难地从扭曲的金属和冻硬的泥土中挣扎起身,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胡乱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。她望向风雪深处那高耸入云的指挥塔尖顶,脸上浮现出一个混杂着剧痛、疯狂和极致兴奋的笑容,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谢谢你啊,凯尔希……” 她低声自语,声音被风吹散,随即又扬起头,仿佛对着无形的频道,用尽力气嘶喊,声音穿透狂风的呜咽:“……还有,塔露拉……听得见吗,塔露拉?喂喂?……” 她顿了顿,似乎在想象对方惊愕的表情,笑容更加扭曲肆意:“……算了,没事,就是和你们说一声。”
风雪卷起她的声音,如同终局开幕前一声凄厉的号角:
“------我又回来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