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监思索片刻,缓缓摇头:\"无需特别赏赐,陈凌并无功绩,贸然加封恐有不便,维持现状即可。
若要赏赐,可从外物着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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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厚照敲击桌面:\"外物?大宗师怎会因外物烦恼?\"
老太监无言以对,险些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看着老太监的表情,朱厚照忍不住笑了起来:\"陈叔,别紧张,我只是开玩笑。
那块令牌就别提封赏的事了,不过他手里的令牌我要收回,换一块新的给他,另外再赐他万两黄金,你觉得如何?\"
老太监心头一震,疑惑地抬起头:\"不知陛下要换什么样的令牌?\"
陈凌手中的令牌,相当于尚方宝剑与特令,是天下所有皇朝中独一无二的存在。
若再换别的,恐怕只有\"如朕亲临\"这四个字。
朱厚照没有让老太监多猜,直接说道:\"如朕亲临!\"
老太监脸色微变,此令牌乃皇帝随身之物,仅在特殊情况下授予他人临时使用,象征着皇权无上。
持有它的人,即使是王公贵族也必须行大礼,否则便是对皇权的亵渎。
而且,若说特令是皇权的象征,那么\"如朕亲临\"则是特令中的至尊,皇帝若允许,持令牌者甚至能调动军队,甚至下达杀九族的命令,可见其威严。
许久,老太监才战战兢兢地说:\"皇上难道真的这么信任陈凌?\"
朱厚照轻笑着点头:\"没错,我相信只要我对得起他,他就会一直是我最信赖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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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厚照行事迅速且果断。
当天下午,刚吃完午饭的陈凌还在院里与黄蓉她们闲聊时,就看到一个太监匆匆而来,正是昨日在驿站见过的年轻太监。
\"参见陈大宗师!\"
陈凌微微颔首,坐下道:\"你叫什么名字?\"
年轻的目光锐利如电,忽闪之间似有光芒绽放,但随即低下头道:“俾子雨化田!”
陈凌端着茶杯的动作戛然而止,目光上上下下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。
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,这人竟会出现。
莫非朱厚照已决定成立西厂?
并非陈凌胡乱猜测,以往传信或宣旨,几乎都是曹正淳,即便不是曹正淳,也多由刘喜代替。
其他太监想要崭露头角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可如今朱厚照越过曹正淳与刘喜,派出这个年轻人,其用意显而易见。
至于缘由,不过是铁胆神侯朱无视身亡,护龙山庄覆灭,各方势力尽归东厂,致使东厂权势陡增,连六部与六扇门也被远远甩在身后,锦衣卫更沦为东厂下属。
尽管陈凌相信曹正淳不会背叛自己,但他怎知手底下的人是否清白?因此,他必须另立一股势力,与东厂、六扇门形成制衡,才能掌控全局。
难怪昨日曹正淳看这小子时眼神异样。
不过,这些事与他并无干系,只要不是朱厚照面对宗师级的敌人,他作为供奉大可置身事外,哪怕朱厚照亲自相邀,也得看他心情。
这就是宗师的底气。
思索片刻后,陈凌嗯了一声:“说吧,皇帝有何吩咐?”
雨化田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块裹着红布的令牌递过去:“皇上旨意收回大宗师旧令牌,今后只需佩戴此新令牌即可。
此外,赐黄金万两,供大宗师家用。”
陈凌微微颔首,对于令牌之事早已淡然。
即便没了旧令牌,又有谁敢无礼找他的麻烦呢?
雨化田话音刚落,他便将腰间的令牌掷了出去。
然而,当陈凌接过令牌时,尽管他的心境早已超凡脱俗,却仍被上面的图案深深震撼。
令牌并无特别之处,但其上雕刻的九条五爪金龙却极为罕见,象征着“九五之尊”,唯有皇帝有资格使用。
即便是皇后,也只能雕刻八条金凤。
至于王爷们,哪怕是最受宠的皇弟,若令牌上有超过七条金龙,恐怕也会招来杀身之祸。
九条金龙之间,“如朕亲临”四字格外醒目。
陈凌忍不住笑了,心中暗忖:朱厚照这是把自己当作行走江湖的大侠了吗?
不过,他并未拒绝令牌。
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朱厚照多疑,另一方面,他正计划前往大元解决赵敏的问题。
即便以大宗师的实力,他也明白,单靠武力未必能解决问题。
面对蒙赤行、八师巴和思汉飞三人联手,即便他再有信心,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。
然而,有了这块令牌便不同了。
在大元,他代表的就是大明皇帝。
除非大元愿意挑起战争,否则他们只能忍耐。
这便是大明当前的威势。
如今的大元局势也不太平,六大门派各行其是,江湖人士让朝廷头痛不已,再加上明教聚集十几万信徒公开对抗,各地义军也不断兴起。
虽然战火尚未蔓延全国,但也足以令朝廷焦头烂额。
此时若再得罪大明这个没有内乱、国力最强的王朝,对大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。
赵敏不过是一个外姓王的郡主,即便她是大元皇帝的公主,也可能成为谈判筹码。
陈凌许久未回应,令雨化田心中忐忑。
身为大宗师,他深知对同境界者而言,一块令牌算不上大事,但这是皇帝赋予他的首项使命。
一旦失败,他费尽心力所得的一切或将化为泡影。
雨化田虽心存顾虑,却不敢冒犯陈凌。
此人胆敢当众呵斥皇帝,而对方竟毫无愠色,且实力卓绝,远超自身,故而在其面前唯有俯首。
当雨化田几近支撑不住时,陈凌终于将令牌置于桌上,说道:“东西我收了,代我向皇上致谢。
另有一事,近日我欲赴大元,可否请他交代些需带回之物?”
此言出口,雨化田顿时松懈,忙道:“明白,大宗师还有何吩咐?”
“无事,你可退下。”
雨化田应声退出,姿态毕恭毕敬,与见驾朱厚照时无异。
然而,陈凌并未留意这些细节,他凝视桌上的令牌,眉宇间似有万千思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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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时刻,大隋。
师妃暄终于归来,但因秦梦瑶伤势尚未稳固,耽搁至今。
否则,她五日前便该抵达。
此刻,师妃暄跟随一名约四十岁的女子身后,缓缓叙述近况。
听闻陈凌拒人千里且完全无视她与秦梦瑶时,女子面容略显寒意。
待师妃暄讲毕,女子面露悲悯,叹息道:“天下局势恐将更趋复杂。
依你所言,陈凌已与明廷纠缠颇深,这对一统大局实为不利。
必须设法削弱两者间的联系。”
师妃暄深表赞同,低声回应:“师父,诚然如此,然要拆解二者的纽带亦非易事。
我们留给他的观感本就不佳,虽不至于势成水火,但也难以接近,究竟如何着于?”
梵清惠略作沉思,忽然停下脚步:“你刚归山,一路劳顿,先回房歇息吧。
我需往大雄宝殿与几位长老商议,或还需请净念禅宗相助。
一尊大宗师的存在,关乎天下格局,不可不慎。”
师妃暄未生疑虑,应诺一声,径自朝别院走去。
梵清惠目送其背影,眸光微动,随即转身离开。
她并未返回大雄宝殿,而是直奔后山一处隐秘洞窟。
洞口被藤蔓与杂草覆盖,梵清惠心中泛起一丝愧意,但转瞬即逝。
低语一句“一切皆为众生”,便步入洞中。
洞内空间开阔,至少占地三百平方,布置齐整,生活用品、厨房、卫生间一应俱全。
大厅中央,一名蓬头垢面、浑身散发恶臭的女人端坐椅上,目光呆滞,口中喃喃自语,似在呓语。
若祝玉妍在此,定能认出此人——她曾从祝玉妍手中夺走石之轩的碧秀心,后被慈航静斋逐出,成为江湖传闻中早已亡故的存在。
然而,她竟被秘密囚禁于此。
碧秀心闻声侧目,瞥过梵清惠后又继续低语,仿若无人。
两名侍女模样的静斋弟子行礼完毕后,悄然退出洞窟。
“师姐,何必如此?”梵清惠待二人离去,才走近碧秀心,轻叹一声。
碧秀心视而不见,她早在二十年前便与慈航静斋恩断义绝,心中只剩怨恨,再无半分感激。
对于碧秀心的反应,梵清惠并未在意,只是在她身旁坐下,低声自语般说道:“世间又现妖孽,年仅二十一岁便迈入大宗师之境。
如今天下风云交汇,天命之主已然现世,但此妖孽竟与另一王朝皇室交好……”
“噗嗤……”
碧秀心突然轻笑起来,笑声渐次张扬,泪湿双颊。
“你们难道又要让人去做那‘以身侍魔’的大业?”她狂笑不止,“梵清惠,看看我,我像不像疯子?被你们囚禁二十年,整整二十年!当年让我侍奉魔头的是你们,我把石之轩从魔门救出后,爱上了他,我们本要退出江湖,结果你们呢?强行拆散我们,这便是你们的以身侍魔?告诉我,那时我还是慈航静斋的人吗?”
“呵,早不是了。
自从我委身于石之轩,你们心中便视我为破戒之人,将我逐出门墙,不过是怕他身边再多一个魔女罢了。”
“可我们早已退隐江湖,为了构陷石之轩,你们还对外宣称我已被他杀害。
梵清惠,扪心自问,你们还是佛门吗?即便魔门之人,也未必如此歹毒!”
“够了!”梵清惠拍案而起,目光如炬,“师姐,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!”
“哈哈……天下苍生?真是笑话!你走吧,我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,记住了,一个都不行!”
碧秀心已不愿再言。
或者说,她已彻底癫狂,心灰意冷,不再顾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