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仪宫的暖阁里,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直往鼻腔里钻。
舒瑶跑得额角渗汗,发梢沾着雨珠,却在看见床榻上的人时,脚步顿得比钉进青石板的铆钉还稳。
皇后的锦被浸透黑血,像泼了砚台的宣纸。
她的脸烧得通红,却半点血色都没有,唇瓣干裂得翻起白皮,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。
舒瑶刚摸上她的手腕,指腹就被烫得一跳——这哪里是高热,分明是毒火在经脉里乱窜,把血肉当柴烧。
“刘院正!”她扯着嗓子喊,余光瞥见瘫在角落的太医院首座。
那老东西手里还攥着半副没煎完的药,药汁顺着指缝往下滴,在青砖上洇出个深褐色的圆:“毒……毒入心脉,回天乏术啊。”
舒瑶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记得午后给皇后诊脉时,毒势还只在肝肺游走,怎么不过两个时辰就攻心了?
是有人加了料,还是太医院的药里掺了鬼?
“冰魄草!雪蛤膏!”她反手扯下腰间的药囊,玉印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,“再备三碗温水,要新烧的!”小宫女们被她的气势镇住,跌跌撞撞去翻药材柜。
刘院正扶着案几站起来,白胡子直抖:“舒大人,冰魄草性寒,雪蛤膏滑利,这时候用——”
“用!”舒瑶打断他,指尖已经探进衣襟最里层的暗袋。
那里贴着块温玉,玉下压着个小羊皮囊,囊里装着颗泛着青光的药丸。
三年了,她在御药房当药人试毒,被灌过砒霜、吞过鹤顶红,最后拿自己的血做引子,才在第七百次试药时,把这颗九清解毒丹炼出来。
药丸触手生温,像块要化在掌心的玉。
窗外的雨突然大了,打在琉璃瓦上噼里啪啦响。
舒瑶望着皇后烧得迷糊的脸,喉间腥甜翻涌——这药她本想留着救自己的,毕竟皇帝总说“药人要有用”,可此刻皇后嘴角的黑血还在渗,像条细蛇往枕头上爬。
“娘娘,”她把药丸碾碎在温水里,药香混着雨气钻进鼻腔,“您要是醒不过来,我这三年的毒,就算白试了。”
药汁喂进皇后嘴里的刹那,殿外炸起个惊雷。
刘院正吓得一缩脖子,却见舒瑶站在阴影里,眼睛亮得像闪电劈开云层。
皇后的手指突然动了动,从被角下慢慢蜷起,像只将死的蝴蝶重新张开翅膀。
“脉……脉稳住了!”旁边的小医正突然喊。
舒瑶摸向皇后的腕脉,原本乱作一团的脉象真的缓了,虽然弱,却像春冰初融的溪水,有了活泛的劲儿。
“好!”
一声低沉的“好”从殿门口传来。
舒瑶抬头,正撞进皇帝似笑非笑的眼。
他穿着月白常服,腰间的龙纹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。
“舒爱卿果然妙手。”皇帝踱步过来,目光落在皇后逐渐红润的脸上,“朕就说,相府养出来的女儿,到底是不同。”
舒瑶垂眸行礼,后颈却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皇帝的语气太温和了,温和得像冬天里的蛇。
她想起今早御书房里,皇帝摸着她新献的丹方说“药人要听话”,想起李明在御药房说“皇帝要的是药人有用”——此刻皇后醒了,是有用了,还是更危险了?
“谢陛下。”她声音平稳,可当目光扫过皇后的眼睛时,心突然沉进冰窖。
皇后的眼睫颤动着睁开,瞳孔却散得厉害,像两潭没有鱼的死水。
刚才还攥着她手腕的手,此刻软得像团棉花。
“娘娘?”她轻声唤。
皇后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,只有两行清泪顺着鬓角往下淌。
殿里的宫人开始欢呼,刘院正抹着汗直念“菩萨显灵”,可舒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。
她借整理皇后鬓发的动作,把指尖按在她人中上——反应迟缓,比寻常人慢了半拍。
“九清丹……”她喉间发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