戒醇轻笑几声:
“女施主还真是谨慎。也是,若非去年女施主行事小心,只怕如今贫僧也没机会见到女施主了。”
去年?又是那一件事?
南引枝心中生疑,面上也没有隐藏。
有心人只要去查,自然清楚她现下失忆,这个消息瞒不住。
而戒醇的反应也应和这一点,他道:
“看来女施主的确忘却前尘了。”
戒醇轻叹一声:“可女施主欠贫僧的债还没还呢。”
债?什么债?
这事情的走向,怎么越发奇怪?
南引枝脸色微变,宽袖下的双手,不断握紧成拳又反复松开。
她亲眼瞧见,戒醇从怀里取出一条,和他身份不太匹配的窄长条锦布,似是从女子月白色的罗裙上撕下来,且有些时日了。
她手心微微出汗。
这锦布上的绣样,与她好些衣裳暗合。
戒醇把这略陈旧的锦布,徐徐展开在南引枝面前。
她定睛一看,又情不自禁伸出右掌比了比,好似一记晴天霹雳砸她头上。
这是——血书?
南引枝蓦地坐直身子,劈手夺过这织锦布条,把手压在这布条褐色血迹上方。
是她的掌印?
南引枝两眼圆睁,体内的血气横冲直撞,她略歪了身子。
嘴巴紧咬牙齿,略定住心神,勉强自己去看这暗沉血迹而成的文字。
等瞧清这布条上的内容,南引枝的血液几乎霎时凝固,整张脸煞白。
随即又浮上一抹淡淡的苦笑。
而她的身子却禁不住冷得发抖。
布条上简单得很,一个血掌印,旁侧又写了两个大字。
戒醇全程笑而不语,即便这锦布被夺走,也只默默保持微笑。
南引枝合上眼帘,只是轻颤羽睫下的阴翳,多了几分倦怠和无力。
她把布条递出,道:“法师想让我做什么?”
不过一会儿功夫,她的语气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中气十足。
她的精气神,在她看清布条内容的那一刹那,几乎消失殆尽。
她整个人倏尔把竖在表面的尖刺,转向内里,把自己伤了个体无完肤。
戒醇轻念一声我佛慈悲,把布条收回,又放入匣子之中。
“贫僧如今并不需要女施主做什么,只是希望女施主对贫僧多几分信任。”
南引枝听完这话,缓缓睁开双眼,但她未急着回话。
戒醇也不着急,他合上双眼。
一时屋内只有琉璃念珠相触时,似玉磬轻叩的叮咚脆鸣声,其声清越激扬,仿若并未掺入一丝杂念。
南引枝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,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半掌大的字条。
这张字条已经卷起圆筒状,且用赤色的丝线固定好,打了个结实好解的结。
微哑的声音响起,打破屋内的另一种静谧。
“烦请法师代为转交。”南引枝神情郑重。
戒醇没理由害她,她暂且也没旁的法子。
念珠颤韵戛然而止,戒醇掀开双眼,深不见底。
他唇畔含笑,双手接过字条,道:“请女施主放心。”
南引枝起身行礼,退出禅房前问了一个问题。
戒醇沉吟片刻,答道:
“《骂意经》曰:作百佛寺,不如活一人。”
南引枝颔首道谢,但她宽袖下的左手,缓握成拳。